12月10日至11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行，提出對新形勢下經濟工作的新認識，如：必須充分挖掘經濟潛能，必須堅持政策支持和改革創新并舉，必須堅持投資于物和投資于人緊密結合等。 財政政策方面，在繼續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基礎上，從去年“提高財政赤字率”轉變為“保持必要的財政赤字、債務總規模和支出總量”；貨幣政策方面，會議指出，要靈活高效運用降準降息等多種政策工具。 會議還明確提出要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劃；推進教育資源布局結構調整，增加普通高中學位供給和優質高校本科招生。 1 今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 出現不少新提法 對比近十年來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相關表述，《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每經記者”）發現，與以往強調規律性認識不同，本次會議首次提出：“必須充分挖掘經濟潛能，必須堅持政策支持和改革創新并舉，必須做到既‘放得活’又‘管得好’，必須堅持投資于物和投資于人緊密結合，必須以苦練內功來應對外部挑戰。” 在具體行文中也有不少變化。例如： 貨幣政策方面，從去年的“發揮好貨幣政策工具總量和結構雙重功能”，調整為“把促進經濟穩定增長、物價合理回升作為貨幣政策的重要考量”； 在消費能力方面，從去年的“推動中低收入群體增收減負”，轉變為明確提出要“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劃”； 教育領域，新增強調“增加普通高中學位供給”； 房地產領域，在控增量、去庫存基礎上，強調“優供給，鼓勵收購存量商品房重點用于保障性住房等”； 服務業方面，強調“制定服務業擴能提質行動方案”。 2 明年經濟形勢怎么走 多位專家深度解讀 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確定，明年經濟工作抓好以下重點任務： 一是堅持內需主導，建設強大國內市場。 二是堅持創新驅動，加緊培育壯大新動能。 三是堅持改革攻堅，增強高質量發展動力活力。 四是堅持對外開放，推動多領域合作共贏。 五是堅持協調發展，促進城鄉融合和區域聯動。 六是堅持“雙碳”引領，推動全面綠色轉型。 七是堅持民生為大，努力為人民群眾多辦實事。 八是堅持守牢底線，積極穩妥化解重點領域風險。 每經記者就多項重點任務，采訪到了十位權威專家，他們從各自研究的領域展開詳細解讀。 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劃 會議指出，堅持內需主導，建設強大國內市場。深入實施提振消費專項行動，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劃。擴大優質商品和服務供給。優化“兩新”政策實施。清理消費領域不合理限制措施，釋放服務消費潛力。 張燕生 受訪者供圖 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研究員張燕生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明年經濟工作要堅持內需主導，把擴內需作為明年經濟工作的首要任務抓緊抓好。 我們從貿易依存度來看，2006年，我國外貿依存度接近70%。2021年下降至約34%。未來5年，中國的外貿依存度會繼續下降。這說明，中國經濟已進入經濟增長速度持續快于進出口增長速度的發展階段。 過去四十年，我國積極參與國際大循環，通過擴大出口引進市場經濟、工業經濟、開放經濟等因素，解決外匯短缺、資本短缺、商品短缺問題，出口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是十分重要的。 如今，國家戰略是構建新發展格局，首要任務是做大做強國內市場，暢通國內大循環。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第一個內涵就是在人口規模巨大的基礎上推進現代化，大國的現代化必須以內需為主導，而不能以外需主導。 尤其是在外部環境復雜嚴峻的背景下，過度依賴外需只會加劇國際貿易摩擦。因此，必須把擴內需作為現階段經濟工作的首要任務。 那如何激發內需增長潛力？ 會議提出的制定實施城鄉居民增收計劃等舉措都非常重要，更重要的是行動和落地。所以，我們首先需要形成一個城鄉居民收入有效增長機制和社會保障機制；其次，通過資本市場和金融市場的改革，使老百姓的儲蓄能夠有效形成財富效應；再次，要高度關注城鄉居民的消費信心和預期、增進他們的消費質量和經濟福利。 保持必要的財政赤字 會議指出，要繼續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保持必要的財政赤字、債務總規模和支出總量，加強財政科學管理，優化財政支出結構，規范稅收優惠、財政補貼政策。重視解決地方財政困難，兜牢基層“三保”底線。 施正文 受訪者供圖 中國政法大學財稅法研究中心主任施正文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赤字率提高是實施更加積極的財政政策的一項重要內容。根據去年赤字率及當前經濟形勢判斷，2026年的赤字率預計不會低于4%，可能會維持在4%左右或略有提升。 2025年的經濟形勢達到預期，仍在恢復中，明年擴內需依舊需要財政支出持續發力。赤字率的提高意味著可以有更充足的財力，政府就可以加大財政支出強度。而且，經濟環境面臨挑戰的時候，我們還需要“放水養魚”，所以可能還會推出一些結構性的稅費優惠政策。 當前我國債務規模總量不算低，面臨不小的還本付息壓力，因此必須確保債務能對經濟增長發揮積極驅動作用。 當前情況下，絕不能放松政府債務風險。地方政府應該擔負起防范化解債務風險的主體責任，不能新增隱性債務。不能為了解決短期問題增加隱性債務，超出顯性債務范圍。 目前尤其值得關注的是，城投公司在推動地方城鎮化進程的同時，因隱含地方政府“擔保”，成為地方隱性債務的重要來源。 降準降息等多種政策工具 會議指出，要繼續實施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把促進經濟穩定增長、物價合理回升作為貨幣政策的重要考量，靈活高效運用降準降息等多種政策工具，保持流動性充裕，暢通貨幣政策傳導機制，引導金融機構加力支持擴大內需、科技創新、中小微企業等重點領域。 袁海霞 受訪者供圖 中誠信國際研究院執行院長袁海霞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目前我國實際利率依然偏高，宏觀債務持續增長，需保持低利率環境，調整政策利率仍有必要，但由于商業銀行凈息差等約束，調整幅度不宜過高，預計2026年存在1次降息機會、幅度為10BP（基點），從提振“十五五”開局之年信心和預期的角度出發，可考慮安排在一季度，但需考慮和公開市場國債買賣操作的協調搭配，避免利率過快下行。 同時，預計2026年（定向）降準機會或在0~1次，時間或在年中、四季度節點，即政府債券集中發行（6~8月）、MLF（中期借貸便利）到期規模較高（10~11月）等流動性壓力較大的時點。 明明 受訪者供圖 中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明明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我們認為，明年的政策制定可能不會過度關注短期內的刺激效果，更多著眼于“十五五”整體經濟的長遠發展規劃，既關注新增政策的出臺，也重視已有政策的落實落細，體現對宏觀政策協同以及落地效果的重視。 張志前 受訪者供圖 中國建投投資研究院主任、研究員張志前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貨幣政策的目標是保持幣值穩定并以此促進經濟增長。受多種復雜因素影響，近年來我國價格總水平持續處于低位，這不僅影響企業經營績效，也影響各方面投資的積極性，不利于經濟增長。 適當的物價上漲或溫和通脹有利于調動生產和投資的積極性，也有利于促進居民消費，而貨幣政策在這方面還可以發揮一定的作用。 完善人工智能治理 會議指出，制定一體推進教育科技人才發展方案。建設北京（京津冀）、上海（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強化企業創新主體地位，完善新興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深化拓展“人工智能+”，完善人工智能治理。 萬喆 受訪者供圖 北京師范大學教授萬喆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關于三大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北京（京津冀）的定位主要還是原始創新的策源地。聚焦人工智能、量子信息、區塊鏈等“從0到1”的突破式創新，核心平臺主要有中關村科學城、懷柔科學城、未來科學城等創新型產業集群示范區，主攻基礎研究和“卡脖子”環節。 上海（長三角）主要是應用創新引領區。側重集成電路、生物醫藥、高端裝備等領域的技術產業化，打造科技成果轉化樞紐和高端產業創新集群，強化與金融科技的深度融合及產業鏈協同。 粵港澳大灣區主要是跨境協同樞紐與新興產業培育基地。發揮“一國兩制”優勢，聚焦數字經濟、智能制造、新材料等方向，強化粵港澳創新資源融合，打造跨境合作典范。 關于完善新興領域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算法模型、大數據、AI生成內容、生物基因序列、分布式賬本等都屬于新興領域。目前，這些領域的權利主體認定還比較困難，另外像算法創新、數據流通與隱私等可能存在產權界定不清的問題。這些新興領域現在已經發展得如火如荼，未來一定會成為產業發展中非常重要的產權要素，所以完善新興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是非常緊迫的。 至于制度完善的重點，首先是法律規則的構建。適時推出人工智能、生物醫藥等領域的專門立法，修訂專利法、著作權法中新興領域的保護條款，比如明確AI生成內容著作權歸屬、算法專利性標準等細則。 對于完善人工智能治理，治理重點主要是安全風險防控。 內容安全與標識方面，對生成式AI內容實施可追溯標識，防范虛假信息傳播。明確AI研發與應用的倫理邊界，建立重大項目倫理審查機制，確保“智能向善”。 行業監管方面，對自動駕駛、金融服務、醫療健康等重點領域實行分級分類監管，厘清監管邊界，形成協同治理格局。 未來有望增設更多自貿試驗區 會議指出，穩步推進制度型開放，有序擴大服務領域自主開放，優化自由貿易試驗區布局范圍，扎實推進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推進貿易投資一體化、內外貿一體化發展。鼓勵支持服務出口，積極發展數字貿易、綠色貿易。完善海外綜合服務體系。推動商簽更多區域和雙邊貿易投資協定。 桑百川 受訪者供圖 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國開放經濟理論研究院院長桑百川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自貿試驗區是中國制度型開放的重要平臺，成為吸引國內、國際投資，形成產業聚集和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重要增長極。所以，我國在未來自貿試驗區布局中，有可能在中西部地區增設更多自貿試驗區。 從外貿形勢看，結合今年我國外貿表現，未來在國際環境復雜多變的環境下，中國外貿將繼續發揮自身優勢，保持穩定增長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開放是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所謂多領域合作，不僅包括外貿外資的合作，也包括其他一系列經濟領域的合作，比如區域和全球經濟治理、境外產業園區建設等。不僅包括跨境電商等外貿新業態合作，還包括區域性自由貿易協定談判與合作等。 在國際環境深刻變化、外部挑戰壓力增大的背景下，未來擴大內需將是我們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外需可以被忽視，或者認為外需不重要。相反，擴大內需的過程，能夠讓企業將來在海外市場競爭中形成更加穩固的基礎，有效推動企業在海外貿易、國際投資合作中有更大作為。 房地產市場如何發展 會議指出，要著力穩定房地產市場，因城施策控增量、去庫存、優供給，鼓勵收購存量商品房重點用于保障性住房等。深化住房公積金制度改革，有序推動“好房子”建設。 嚴躍進 受訪者供圖 上海易居房地產研究院副院長嚴躍進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鼓勵收購存量商品房重點用于保障性住房，這表明保障房系列工作重心有所調整，即更多傾向于商品房去庫存工作；反過來，存量商品房的工作重心也要發生變化，即重點用于支持保障房等，兩者的結合度會更高。 2025年，各地在深化住房公積金制度改革上動作頻頻，如深圳允許公積金提取支付契稅、部分城市支持“既提又貸”模式等。此次將深化住房公積金制度改革寫入，這也就意味著2026年住房公積金將成為極具增量的政策空間領域，各地需密切關注政策動向。 楊暢 受訪者供圖 中泰證券研究所政策組首席分析師楊暢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從實施路徑來看，鼓勵收購存量商品房重點用于保障性住房，重點或仍將是鼓勵地方開展收購工作，前期已經拓展了地方政府專項債的使用范圍，后續在支持收購存量商品房上有望加大配套措施和力度。 能源工作將聚焦十大重點方向 會議指出，堅持“雙碳”引領，推動全面綠色轉型。深入推進重點行業節能降碳改造。制定能源強國建設規劃綱要，加快新型能源體系建設，擴大綠電應用。加強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建設。實施固體廢物綜合治理行動，深入打好藍天、碧水、凈土保衛戰，強化新污染物治理。 林衛斌 受訪者供圖 中國能源研究會能源政策研究室主任林衛斌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 展望未來一段時期及“十五五”時期，為穩步推進新型能源體系建設，我國能源工作聚焦十大重點方向。 一是著力開發利用可再生能源，這是能源轉型的絕對主力。 二是有序發展核電，發揮其作為零碳穩定電源的作用。 三是努力提升煤炭和煤電的基礎保障和系統調節能力，推動煤電向低碳化、靈活性轉型，強化其“兜底保障”、系統調節的角色。 四是統籌推進石油替代與轉型發展，推動石油消費盡早達峰并實現轉型發展。 五是積極促進天然氣與新能源融合發展，發揮天然氣的靈活調節價值。 六是加快構建新型電網系統，發展重點轉向適應海量分布式資源接入的智能主動配電網和智能微網。 七是合理布局儲能和氫能，將其作為提升系統柔性的關鍵支撐技術。 八是注重發展分布式能源，推動能源就近高效利用。 九是充分挖掘需求側資源參與系統調節。 十是深化能源領域改革，不斷完善國家能源治理。 記者|張宏 周逸斐 張蕊 張懷水 張壽林 編輯|易啟江 陳旭 魏文藝 文多 視覺|劉青彥 排版|易啟江 ｜每日經濟新聞 nbdnews 原創文章｜ 未經許可禁止轉載、摘編、復制及鏡像等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