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投資人眼中的少兒編程賽道：教學效果才是創業與投資的第一評價標尺

圖片來源：攝圖網

　　每經記者 王麗娜

　　相對于“不要輸在起跑線上”的焦慮，資本對少兒編程的嗅覺既靈敏又不失理性。

　　“起步早的頭部項目已經都被搶完了！”專注教育領域的創新工場高級投資經理孫國府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新進入者并不是說沒有機會，而是說現在進入很難拿到投資了，拿不到投資意味著你的發展更慢。”

　　攜帶人工智能基因的早期投資機構創新工場，很早就在關注少兒編程這個賽道，創新工場投資團隊的教育小組以一種“愚公移山”式的勁頭，把這條賽道上的所有項目掃描了一遍。最終在2018年6月，創新工場領投了VIPCOD 8500萬元的A輪融資，這也是目前創新工場在少兒編程領域唯一一筆投資。

　　在對少兒編程賽道篩選、調研、決策過程中，孫國府既要在錄播課和真人教學兩種模式之間作出取舍，還要清楚線上線下的優劣勢，而在教育領域的深耕，也讓他對2B、2C、2B2C模式能夠做到心中有數。

　　對于少兒編程的痛點，孫國府給記者打了個有趣的比喻，“如果把教研體系比作話劇的話，老師是演員，教研是劇本，現在是演員是嚴重短缺的，也還沒有一套標準化的劇本。”而作為一線投資人，孫國府認為，雖然目前少兒編程規模還比較小，但隨著編程進入到更多省份的高考指揮棒體系，以及家長對于整個少兒編程理解的加深，未來這個細分市場的存量規模會迅速增長。

創新工場高級投資經理孫國府

　　以下為《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簡稱：NBD）與孫國府的訪談實錄：

商業上具有退出價值，一二線市場足夠撐得起一個大公司

NBD：請問你關注少兒編程有多久了？

孫國府：我大概是從2016年開始關注的。2016年4月，盛通股份宣布將以4.3億元收購樂博教育（一家為兒童提供機器人教育培訓服務的公司），從那時起，我就意識到，少兒編程賽道在資本市場上是有可能找到退出路徑的。

而且我發現教小朋友學編程這件事情，不僅在商業上具有退出的價值，而且非常具有教育意義、社會意義，所以就花了很多時間，專門看這個賽道。

NBD：創新工場投了VIPCODE，主要投了這一家嗎？你當時也參與了？

孫國府：對，我們只投了這一家。這個案子當時是我們團隊主要負責推動的。

NBD：當時怎么做出投資VIPCODE的決策的？

孫國府：當時我在主流的招聘網站上搜哪些機構招聘少兒編程老師，那時做少兒編程的機構其實并不多。由于少兒編程老師、Scratch老師是少兒編程機構特有的崗位，所以通過廣泛地搜索，最終找到大概100多家做少兒編程的公司。排除掉其中明顯不靠譜的，比如官網可能都沒有，有的就是一個線上小工作室，小區域范圍內在當做一個生意來做，大概還剩小幾十家公司。

這小幾十家公司我幾乎都面談過，或者是打電話交流過，最終留下來覺得比較有意思的標的，可能有十幾家。

我把這十幾家標的又大概分成兩類：第一類是做錄播課模式的，類似于核桃編程、西瓜創客這樣的，小朋友自己看視頻，自己學習，不需要真人實時教學，這是比較輕的模式；第二類是類似于VIPCODE這樣的依賴真人實時互動教學的模式。

因為我自己有過培訓行業經歷，對于教育培訓的基本理解是，教育培訓產品最終是要為效果負責的，必須要有好的教學效果，家長才愿意付費，并愿意續費、愿意介紹新的學員，做口碑轉介紹，從而整個商業模式才能跑通。

在少兒編程這個特定的學習品類里面，少兒編程對于低齡的小朋友其實是有一定難度的，它并不像學習少兒英語口語，其實不太需要太多開動腦筋，只要在線跟著VIPKID的外教（VIPKID也是我們創新工場早期投資的），跟讀和簡單互動就行了。

但是少兒編程是真的需要你去理解和融會貫通，去運用和操作的，我擔心依靠錄播課很難達到這種學習效果。如果沒有好的學習效果，課程的完成度和續費率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對于教育培訓公司來說，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事情。

所以，我相信，用真人教學，才能保證更好的教學效果，才能保證續費、口碑轉介紹等培訓行業關鍵指標。所以我選擇了真人教學的重模式。這種真人教學的重模式有好幾家公司，經過比較之后，我們就投了比較有經驗的團隊VIPCODE。

這個團隊的特點是，主要高管都是從IT培訓機構達內科技出來的，現在教小朋友學編程，雖然從課程體系上、教學特點等方面，會和成人學編程有一些區別，但是怎么去招聘、培訓、管理老師，以及怎么去做教研、教學，把控教學質量，唐亮（VIPCODE創始人）這個團隊我覺得是最有經驗的，所以我投了這家公司。

NBD：現在少兒編程的普及程度如何，到什么時候能夠達到好的普及，少兒編程培訓機構招生也相對容易一些？

孫國府：一二線城市的家長，讓自家小朋友學編程的意識相對比較強。我覺得未來隨著越來越多的省份在中高考中逐步納入信息這門課，以及教育主管部門逐步推動中小學人工智能課程教學，越來越多家長會覺得學習少兒編程是件很重要的事。

即便只是目前以一二線城市的學員為主，這個市場就已經足夠大了，已經足夠撐得起一個很大的公司。

線上和線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生意模型，2C市場規模比2B更大

NBD：您當時有沒有去關注線下少兒編程創業企業？

孫國府：線下少兒編程培訓機構，因為涉及選址、開店、基于店面周圍兩三公里區域的獲客，這一系列工作做下來，周期非常長。

首先，在選址方面，線下學生的可擴展性是最大的問題。一個培訓機構能否成功做起來和它所選擇的點位有非常大的關系，但好的點位不等人，沒有特別好的點位而又想追求速度的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一般的點位，這時招生效果可能就是個問題。

其次，線下的店面特別多，每個店都需要派老師過去，這會是一個很大的管理問題。比如在北京、杭州、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老師是愿意去的，但要開到二三線城市，大多數老師可能不一定愿意去那個地方。

線下培訓機構面臨的問題，可以總結為兩點，一是擴張速度和開店成功率難以權衡取舍；第二是，解決線下老師本地化，即師資方面的問題是一個很大的難題。所以，我暫時沒有花更多時間去研究線下少兒編程企業。

NBD：在成本方面，線下比線上高嗎？

孫國府：實際上，除前期房租投入較高外，少兒編程培訓機構線下獲客成本其實并不比線上高，甚至于線下獲客具備一定優勢，會更便宜一些。不過，線下獲客雖說便宜些，但獲客量有限，基本限于門店周圍兩三公里內的學生。

NBD：線上線下會互相往“對面”走嗎？

孫國府：我覺得純線上的應該不會去做線下，但線下卻有可能做線上。目前看起來線上和線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生意模型，尤其市場和銷售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套模式。

線上公司做線下，線下公司做線上都會面臨很多問題要解決，從市場投放、前端流量獲客，到銷售轉化一整套體系都要重新搭建。

NBD：對于少兒編程課程，線下整體教學效果會比線上好嗎？

孫國府：一般而言，純線上教學效果可能不如線下教學效果。但只要能達到70%-80%的效果，我覺的家長還是愿意為節省時間和精力去線上學習的。

NBD：除了線上線下，你怎么看少兒編程2B、2C、2B2C模式的？

孫國府：在少兒編程領域，2B和2C模式都有各自的市場。

2B模式是進公立學校和培訓機構，公立學校和培訓機構里可能都需要這樣的課程去采購，但銷售渠道的規模化是一個問題。

我認為2C的市場更大。任何一個適合做培訓生意的品類，2C的消費者終端市場一般是要比機構的市場大。

不過，對于2B和2C模式，其需要的核心能力是不一樣的。2B需要有一個非常強的地推團隊，或者渠道商建設團隊和能力；2C的核心則是C端獲客能力，怎么低成本獲取流量、低成本轉化。

但是同一家公司，既做2B又做2C，這個方式能不能跑得通，還需要觀察。無論在教育行業還是其他領域，2B+2C能做得很大的公司似乎很少見。

越簡單直接的商業模式，它的爆發力往往更強的。

早期投資還是比較看重一個公司是不是足夠地專一，因為早期公司的資金、人員配置、精力都是是有限的，如果同時做好幾個業務的話，不可能把每個業務都做的很好，每個業務都很難獲得很快的增長。但是如果只做一項業務，往往才有可能在細分賽道里占據非常高的市場份額。我覺得任何時候，早期公司都應該是專注于最重要的業務。

該有的坑基本都被占完了，新進入者機會不大

NBD：從資本層面來看，少兒編程從2017年底就開始了比較密集的投融資，到現在有一個什么樣的變化？

孫國府：目前，這個賽道因為有大量公司已經拿到投資，所以新公司想進入這個賽道，融資會比較難。此外，因為VC的投資，加上這么多公司開發出各式各樣的產品，對于整個市場的教育的作用是非常明顯的。

NBD：如果讓你們現在再投資一家少兒編程創業公司，你們主要看哪些方面，會有些什么樣的決策要素？

孫國府：站在現在這個節點上如果重新判斷這個市場，我對于這個市場大的思考框架是沒有根本性變化的。即，第一，少兒編程是一個教育行為；第二，教育存在的根本規律是，需要交付很好的教學效果。

從教學行為上看，少兒編程的學習是有一定難度的，要保證教學效果，以目前的技術和產品形態，還不能完全代替人。我們依然會選擇做真人教學的公司去投資，而不去選擇做這種錄播課、輕模式的公司去投資。這是我們的基本的思路。

NBD：現在少兒編程，整體的競爭大概是個什么樣的情況？

孫國府：我覺得，少兒編程現在還處于比較早期的階段，所有創業公司還都非常小，還談不上誰已經明顯地成為第一名。這個不像在線外教少兒英語賽道上，第一梯隊已經徹底甩開第二梯隊，甚至第一梯隊的第一名已甩開第二名很遠了。

NBD：現在少兒編程行業的痛點主要有哪些？

孫國府：我覺得主要有兩個痛點：首先，少兒編程行業沒有足夠多的優秀老師；第二，因為起步時間還不長，這個行業目前并沒有形成一套足夠好的、統一的教研體系。

如果把教研體系比作話劇的話，老師是演員，教研是劇本，現在是演員是不夠的，劇本是沒有一套標準化的劇本。

NBD：少兒編程培訓機構會出現全國性比較大的機構嗎？

孫國府：我覺得線上會，線下不會。線下擴張比較慢，很難形成集中度，線上是有可能形成集中度的。

NBD：你怎么看同質化問題？

孫國府：我覺得在中國做所有的生意都會面臨同質化競爭問題，但在少兒編程領域，關鍵是要看，誰培訓的老師更優秀，誰的教研體系做得更扎實，最終教學質量交付更好，這個才是根本。教得不好的機構慢慢會被淘汰。

NBD：如果有新的創業企業進入少兒編程賽道，是不是已經有點晚了？

孫國府：我覺得現在（進入）比較困難，除非有完全顛覆式創新，或有什么新的模式，如果只是模仿市面上已有的公司的話，應該比較難。

NBD：接下來，在少兒編程賽道有什么投資計劃嗎？

孫國府：我們持續保持對這個賽道的關注，但目前所能看到的機會、該有的坑基本都被占完了。新進入者并不是說沒有機會，而是說現在進入很難拿到投資了，拿不到投資意味著你的發展就失去了一個杠桿。

NBD：對于一些新進入的企業，你會給一些什么樣的建議嗎？

孫國府：我覺得是做出自己的差異化吧，然后創造有價值的東西，有沒有價值根本的評價標準是它能不能夠提高教學效果和效率。

NBD：目前，你們有沒有發現，比較具有差異化的新的模式？有有這種趨勢和苗頭的嗎？

孫國府：目前還沒有，該有的（模式）目前都有了。

NBD：看來很難再有新的突破了？

孫國府：但是不一定，新的機會永遠都是在目前還沒有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