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保投控總裁劉虹被帶走，涉華聞舊案

圖片來源：攝圖網

剛剛經歷被中信證券“喊空”風波的中國人民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中國人保”，601319.SH，1339.HK），再遇“鬧心事”：其旗下全資子公司人保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下稱“人保投控”）黨委書記、總裁劉虹，日前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帶走，成為繼原中國人保總裁王銀成之后，又一名涉案高管。

3月22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官網發布消息稱，劉虹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在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駐中國人保紀檢監察組的紀律審查和山東監委監察調查。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監察法》實施、國家監察委員會組建一年來，首個落馬的保險央企高管。

據了解，上周劉虹被帶走的消息，便已在業內悄然流傳。《財經》雜志記者從多個信源獨家獲悉，早在去年，有關部門就已對劉虹展開了調查，其事涉其當年中國人保收購和退出華聞系時的一些所作所為。不過該說法，目前尚未獲官方口徑確認。

在中國人保系統的諸高管中，劉虹是外界相對不太關注的一位。12年前，劉虹追隨中國人保原董事長吳焰，從中國人壽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中國人壽”，601628.SH，2628.HK）來到中國人保，并于當年出任人保投控黨委書記和總裁至今。肇始于2007年的中國華聞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下稱“華聞控股”）爭奪戰中，劉虹所執掌的人保投控在其中扮演了主角。

拿下華聞控股55%股權，曾被中國人保視為“四兩撥千斤”的股權收購經典案例。然而，五年后該筆收購并未如其所料產生綜合金融效應，反而將其拖入與華聞系曠日持久的糾葛之中，最終在登陸H股前夕倉促退出，其間各種云詭波譎的商戰難以為外人道。

中國人保退出后，華聞系亦漸漸從公眾視野中沉寂。不過，近年來，華聞系的股權結構幾經演變，華聞殘系、中植系、阜興系等多方資本進進出出，亦不時有媒體發出“誰的華聞”的質疑。

劉虹此番被帶走，是否會再次撥開華聞舊事的塵埃？其嚴重違紀違法之事僅是個案還是會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還有待有關部門后續披露。

劉虹其人（圖片來自中國人保）

在人保投控官網上，關于劉虹的最后一則官方消息是，2月12日人保投控召開總部部門、條線重點工作安排報告會議時，其作為人保投控黨委書記、總裁講話，要求公司對重點工作作了精心安排，圍繞“加快轉型，加強主動管理，打造行業一流的不動產投資公司”的總體目標確定工作目標。

一周前的此時，《財經》雜志記者從多個信源獲悉，劉虹被有關部門帶走了，可能涉及他在華聞的事情，其從華聞的項目上中飽私囊。

據《財經》雜志記者了解，此前在中央巡視組進駐中國人保期間，便有關于劉虹的舉報信。去年，業界曾傳出劉虹被查的消息。有多位知情人士透露，彼時被調查后，劉虹“吐出”了一部分金錢和房子。

“當時聽說交出了錢和房子后，關于他的事就沒有下文了，以為他可能沒事了，沒想到這次又被帶走了。”一位熟悉劉虹的業界人士透露。

公開信息顯示，劉虹生于1963年2月，河南商城縣人。劉虹的職業生涯主要分為原國家計委、中國農業發展銀行、中國人壽和中國人保四個階段。1985年8月起在原國家計委工作了三年多，歷任國土局主任科員和副處長（主持工作）。其后，進入成立僅四年的中國農業發展銀行，任資金計劃部計劃處副處長（主持工作）。

2000年9月，劉虹進入中國人壽，任中國人壽保險（集團）公司戰略規劃部戰略研究與規劃處處長、副總經理。2006年2月起任中國人壽發展改革部總經理。

彼時，中國人壽進行機構改革，將企劃部與戰略規劃部合并，發展改革部成為一個大部門。彼時正值中國人壽忙于回歸A股，劉虹作為發展改革部總經理的同時，還兼任新聞發言人，從研究部門走到前臺，開始走入公眾視野。

2007年，中國人壽原總裁吳焰調任中國人保之后，劉虹追隨而去，任中國人保高級專家。

2007年8月23日，中國人保設立全資子公司人保投控，作為其旗下專業化的不動產投資管理平臺和另類投資管理平臺。成立后，劉虹便出任總裁、黨委書記至今。

2008年初，吳焰在工作報告中提出，人保投資要加快重大資本運作項目推進力度，為人保綜合經營突破作積極貢獻。

人保投控官網顯示，人保投控為單一股東，法人治理上不設股東會，由董事會、監事會和管理層運營管理。目前在全國設有8個專員辦事處18個資產管理部和1個項目部，擁有華中不動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北京人保物業管理有限公司、人保北方信息中心管理有限公司等3家專業全資子公司。早年其在金融街辦公，中國人保總部遷至西長安街88號中國人保大廈后，人保投控亦遷至此地的七層。

2008年3月4日，人保投資以貨幣出資1億元人民幣，發起設立全資子公司人保金控投資有限公司（即現在的“人保資本資本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亦為劉虹擔任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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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人保拿下華聞控股后，劉虹自2009年11月起，接替曾北川兼任華聞控股總裁、黨委書記，同時還兼任華聞控股旗下中泰信托的董事長。

得知劉虹被帶走的消息后，多位與劉虹打過交道的業內外人士幾乎都以“罪有應得”、“早就料到他有這一天”等語來評價。如此惡評如潮，在保險業高管身上較為罕見。

據一些與劉虹共事過的保險業人士透露，劉虹脾氣急，變臉很快，喜歡罵人，多位同事與其關系不睦。且私德有虧，在公司內外風評很差。

不過，據多位與劉虹熟悉的人士評價，劉虹性格中體現了很大矛盾性，一方面膽子很大，“什么都敢干”，另一方面，在公司內部卻格外小心，“做一個決策猶豫半天”。

去年11月16日，中國人保在上交所掛牌上市，劉虹作為中國人保旗下子公司高管，亦出現在交易所大廳。其他高管忙于與他人交流或以各種組合合影時，劉虹則獨自在大廳里溜達，表情嚴肅而冷峻。

四個月后，劉虹“上榜”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發布的一則公告。

目前中國人保旗下幾家子公司正在或即將進行高管變動。劉虹“落馬”后，人保投控亦面臨換將。據《財經》雜志記者了解，除了總裁職位即將有變，董事長亦將由目前已同時兼任人保財險總裁的謝一群，更換為中國人保總裁白濤兼任。

華聞往事

據《財經》雜志記者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劉虹被帶走，與其在華聞系的項目上中飽私囊有關。

12年前，中國人保通過人保投控，拿下華聞控股55%的股權，從而獲得其旗下中泰信托和大成基金等金融牌照。這筆收購在中國人保內部曾被“四兩撥千斤”的股權收購經典案例。

彼時，吳焰剛剛接掌中國人保，希望做大做強中國人保，實現其金融控股集團的夢想。彼時，中國平安、中國人壽的金控集團皆已廓然成形，而作為“保險業長子”的中國人保，在這方面卻步履遲緩。

對于中國人保來說，最大的刺激點卻并非中國平安和中國人壽。2009年9月1日，吳焰在接受《財經》雜志記者專訪時回憶收聞華聞系的初衷時稱，“中保國際的高層當面對我說，要超越人保集團。中保國際是1996年從人保分出去的很小一塊業務，他們也號稱超越人保這個母體，當時這對我是很大的刺激。”

彼時，吳焰曾公開表示，在新一輪的金融資源整合中，中國人保將認真借鑒國內外大型優秀企業的資本運作經驗，通過重組、收購等方式介入銀行、證券、基金等非保險金融領域，“實現綜合經營的突破”。

2006年9月起，“華聞系”實控人王政因卷入上海社保案被調查后，華聞控股的股東人民日報社便考慮出售“華聞系”股權。華聞系旗下總資產規模高達近千億元，擁有多張金融牌照和優質資產，是眾資本方眼里的一塊“肥肉”。“如果從投資角度來說，這確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位金融業人士在多年后如是評價。

對于中國人保來說，其實早與華聞系結有淵源。1993年2月4日，廣聯（南寧）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廣聯投資”）成立時，中保財險（即“老人保”）廣西分公司和人民日報社中國華聞事業發展總公司便是其中的兩家大股東。而華聞系旗下的重要金融運作平臺上海新華聞投資有限公司(下稱“上海新華聞”，乃上市公司華聞傳媒的控股股東)，則由廣聯投資和華聞控股各持50%股權。2005年人保健康險成立時，華聞控股持股10%，是其第三大股東。

據當時媒體報道，由于歷史原因，廣聯投資、華聞控股和上海新華聞實際上是“三塊牌子一套班子”，核心則是上海新華聞。

對于為何參與收購華聞控股，吳焰2009年對《財經》雜志記者稱乃“迫不得已”。因為如果新華聞被處置，中國人保“不僅要喪失股權利益，還可能承擔股權責任，當時壓力非常大”。

不過，據了解，在人民日報社傳出將出售華聞系股權的消息之初，中國人保對此并不積極，直到2007年5月22日，中國人保主動向人民日報社發來《關于擬收購中國華聞投資有限公司的函》，要求參與華聞控股的重組，表示希望收購其股權。

中國人保發函之后，一場曠日持久的華聞收購戰拉開帷幕，成為當年媒體追蹤報道的業界大事。直到2008年6月26日，華聞控股完成股權變更的工商登記，人保投控通過受讓和增資成為控股股東，占股55%。

然而，關于華聞的故事并未結束。隨著王政出獄，意圖重新拿回華聞，又一場新的爭奪戰打響。2011年，人保集團制定了上市策略，為了掃清上市路上的障礙，人保集團被迫掛牌出售所持華聞控股55%的股權和廣聯投資54.21%的股權。而王政通過無錫金源產業投資發展集團參與競拍，最終被宣布“不符合資質”而落敗。

在攬得華聞系股權四年后，2012年4月25日，人保投控將華聞控股和廣聯投資的股權，分別以12.67億元和8.67億元的對價，易手北京國際信托公司。20天后，原保監會批復同意中國人保H股上市。

至此，中國人保揮別這筆充滿糾葛的股權。

據一位早年曾參與華聞系收購項目的人士回憶，人保收購華聞系的關鍵人物是時任人保集團副總裁的吳高連，其曾任人保廣西分公司總經理，而劉虹彼時在華聞收購戰中尤其是前期，尚不屬于核心人物。

2007年，劉虹成為廣聯投資的董事。企信寶顯示，在工商信息里，目前華聞投資的總經理仍是劉虹。

一些熟悉華聞項目的人士表示，人保參與華聞爭奪戰之時，被各方股東緊盯，而且媒體亦密切關注，很難有貓膩可藏。不過在中國人保接手華聞控股之后，因為其相互賬務復雜，還有大量的外部債務，在后期資產處置的過程中，劉虹作為華聞控股的總裁，可能會有很大的操縱空間。

據了解，在中央巡視組入駐中國人保后，關于劉虹的舉報信不斷。據知情人士表示，其中便有提到劉虹在華聞系有中飽私囊之舉。

中國人保退出華聞控股之后，華聞系近年來有多家資本系進進出出，背后的股權迷霧重重，近年來被媒體不斷質疑是“誰的華聞”。劉虹涉嫌嚴重違法違紀，僅是其個人行為還是會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還有待有關部門陸續披露。

《財經》雜志 記者 彌月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