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憶年少方艾時

張國棟
 

　　陽光如水銀瀉地。又是個讓人大洗的好日子。

　　洗衣服，機洗手洗兩相宜。晾罷，收拾屋子，桌前翻書。

　　已經很久沒有像今日這樣，可以讓時間慢下來，洗衣、打掃、讀書，津津有味，漸臻佳境——久違如男人第一次進入放三級片的通宵錄像廳，看見女人的胴體像下餃子一樣頻現于大屏幕之上，讓人意猶未盡。

　　還在讀研時，我讀的書就少了。還未橫掃學校圖書館的一角，就到報社兼職，出差、寫稿，三年時間有近兩年在校外。參加工作后，更是。

　　下雨的時候，無傘可打是一種無奈，有傘不打是一種境界。書則不然，無書可讀是一種悲哀，有書不讀是一種墮落。可我卻發現讀不進書了，一翻書就犯困，一犯困不是流口水就是打呼嚕。

　　是我不愛書了還是書不愛我了？我不知道。

　　年歲是個魔。兩個本命年一過，女人容顏易碎，男人滄桑幾許，除了日復一日單調重復的生活本身，房子、車子、票子，而慢慢對其他事都提不起興趣，包括讀書、寫字，還有交往。想想也是，每一階段都有每一階段的事，春種秋收，晨鐘暮鼓，年少戀愛最美，像楊振寧一樣82了再娶一個28的姑娘，總會有人說風涼話。

　　是的，交往。有人喜怒不顯于色，有人城府深不見底，我們再也不會像年少時那樣敞開心扉去與人交往了。人到中年或者快到中年時，會漸漸不想說話，漸漸疲于應對每天的事，漸漸用懷念取代述說。

　　我，以及如我經歷的這個時代，人人學會果斷。就像愛情，還未深入，就已退出，傷不深。

　　不是沒有交往，但多半是工作需要，于是突然有一天，我們會發現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真正的鐵哥們都是以前交往的，真正能在推杯換盞時傾心傾述的，只有老朋友。

　　偶爾會淺飲幾杯。很多人喜歡喝酒并不是因為酒美，而是因為心碎。我不想那么多，只想學一學肆意放蕩的劉伶，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云：“死便掘地以埋。”

　　也會放聲歌哭。心安之處即為家，更多時候，則在無人的月夜，在孤單瘋長的屋檐下，在生活的波瀾之中，我們卻如無處為家的泥沙。嵇康說，物有盛衰，而此無變；滋味有厭，而此不倦。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于音聲也。那就多哼幾首歌吧，吹口哨也行。

　　一年之計在于春，猶憶年少方艾時，氣度如虹。

　　勤快方為立身之本，有種的男人不能拖拖拉拉，只要信念不死，夢想就不會死在懷中。或許，十年之后，我已經很老了，你們才剛剛認識我。